待到日出，天破曉。
鳴苑傳出來的尖聲刺破雲霄，兩個還未十五的小丫鬟慘白着一張臉，連滾帶爬的出了鳴苑，段承軒本就一夜未眠，只聽見膽大的管家滾在地上，恨不得將頭都埋進地里：“王妃……已然去了……”
手裡的杯盞被的碎，段承軒只覺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沒了蹤影。
“今晨……兩個小丫頭去的時候，王妃便倒在牀沿……”
話音還未落下，段承軒已經步履匆匆的去往鳴苑。
鳴園外哭聲一片，段承軒的臉又黑了幾分，昨日還好端端的人，怎麼可能今日便沒了！說不定是顧茗煙想到的什麼折騰人的點子。
想及此，心中略微寬，可這顆心卻像是從未跳過那般。
屏氣凝神的推開了門扉，他一眼便看見了歪倒在牀沿邊的顧茗煙。
靠在牀沿，雙微微弓起，一本未闔上的醫便攤開來落在側，可那張臉卻慘白着，段承軒一時站在原地，一雙難以彈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直到他真真切切的將人擁懷中。
那人卻早已沒了鼻息，就連平日裡總是微微揚起的角如今也平平的，甚至染上了些烏紫，而手裡攥着的一張字條，卻只寫着城南棺材鋪，仿若是早就預料到了今日之事。
段承軒本以爲，若是蘇玉婉和顧茗煙任何一人離開，他都會痛不生。
可一直將人抱起，溫的放到牀榻之上，他都只是平靜的開口：“派人去通知皇兄，再去城南棺材鋪按照這字條將棺材帶回來，靖王府今日要做白事，等到三月之後，側王妃晉，婉兒爲側。”
似乎一切都井井有條，可唯有深知段承軒的山才知道。
越是平靜的麵皮之下，他心裡的那些反而愈加深。
當年段承軒年輕征戰沙場，痛失將之時也是這般，可最後的結果，卻也是他段承軒一舉攻破城門，將那一批軍隊殺戮殆盡，卻獨獨留下首領的一條命，綁在城門之上任其被風雨摧殘而死。
也正是因爲此事，傳出了段承軒爲人暴戾的流言，可無人知曉段承軒的那位將也是盡恥辱之後被五馬分而死。
將一切事都辦理妥當，蘇玉婉和顧子衿都換上了一素白的裳。
靈堂幾乎在兩個時辰之內便已然置辦好，段承軒卻不願讓任何人顧茗煙一下，只自己親力親爲的幫略略綰了頭髮，又將那些平日喜歡用的杯盞也放在錦盒之中，一併放棺材之中。
蘇玉婉打量着顧茗煙角的淡紫，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揚起角。
如此一來，便真的該死絕了。
段承軒自始至終未曾說過一句話，直到棺木闔上一半，後傳來顧子衿的泣聲，他才緩緩闔上眼睛，輕聲說道：“將全城所有的畫師都找來，看看靖王妃這最後的容。”
“軒哥哥，這樣只會對王妃不敬……”
“我要留存於世，便也算得上一份補償。”段承軒骨節分明的手緩緩的放在棺木上，一雙滿是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棺材裡的人，只沉聲道：“將靖王妃所有的藥方都讓翰林院的學士手抄一份，編冊書，分發給天炎所有藥坊。”
蘇玉婉一張臉頓時慘白，可山背後的人卻已經紛紛去做。
如此殊榮，段承軒難道是準備爲平復謠言，留下個好名聲？
“另外，靖王妃坐診醫館，推行藥膳藥妝，所得八千兩雪花銀，盡數充作流民粥棚。”
這八千兩，就算我這靖王府虧欠你的一片仁心。
這編冊書，畫卷留世，雖不能在你活着的時候走遍大江南北，日後卻也會好好保存，讓世人盡知你之良善之舉。
段承軒想到這裡，緩緩地闔上眼睛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