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弘晟沉默片刻，忽然一擺，朝着皇帝跪下。
皇帝坐在龍椅上，靜靜看着他。
“還請父皇明鑑，於公，安姑娘是天下難得一見的仵作高手，無論是檢驗還是推理案，都無人能出其左右；於私，是兒臣放在心上的人，因爲，兒臣才學會低下頭去看民生百態，教會了兒臣許多，是很獨特的子，除了，兒臣不會再對任何人心。”
皇帝看着李弘晟，並未說話，眼神虛無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好一陣，皇帝才回過神，聽不出喜怒地說：“再厲害，也只是個小小仵作，份低賤，你是大曆皇子，份高貴。雖然你皇叔混賬，但他有句話說得沒錯，就算是給你做妾，安映雪的份也不夠格。”
對於皇帝的話，李弘晟並不意外。
皇帝是這世上份最高貴的人，所有人在他眼裡都是一樣的，若是他微服出巡，也願意同路邊的平民談，在他眼中，平民和宮中的妃子沒什麼兩樣。
可他也是最注重份的人，貴族就是貴族，皇宮宴會可以邀請，平民就是平民，終其一生也無法得見聖。
“若父皇願意全......”李弘晟垂在側的手緊緊握了握，堅定又決絕地說：“兒子甘願放棄一切。”
他這次說得是'兒子'而不是'兒臣'，雖只是一字之差，但代表的份卻大不同。
作爲兒臣，既是兒也是臣，須得敬皇帝，也要盡好臣子本分。
可若只是兒子的話，他就只是一個想求父親全的兒子罷了。
皇帝顯然聽出來了李弘晟的決心，他眉心狠狠皺了下，突然就有些惱怒。
“你知道爲何只是背關押在天牢沒有被打殺麼？”皇帝問。
李弘晟搖搖頭，“兒臣不知。”
皇帝：“朕知道，你看似溫和，但卻是個冷心冷的，卻偏偏又念舊，自你母妃走後，甚有人能夠長久留在你邊，因爲他們從來走不近你心裡。”
李弘晟低着頭不說話，便算是一種默認了。
“所以朕沒有立即打殺了，哪怕那對於你來說，可能是最好的理方式。可是延昭，你不僅僅是你，你還是大曆朝的三皇子，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皆被天下盯着，就算你想要放棄一切，是你說放棄就能夠放棄的麼？你放棄份，放棄權勢，放棄富貴，是不是連我這個父親也要放棄呢？”
李弘晟臉一白，“不是，父皇，兒臣不是這個意思......”
“你若放棄了，不管你是什麼意思，你須得知道，這皇城你再踏不進來一步。”
李弘晟閉了閉眼，他從不知道原來自己想要和安映雪在一起是這麼困難，他雖然從未對安映雪說過，但一直以來想的便是讓安映雪做自己的正妃，也只有可以做自己的正妃，他唯一的妻子。
皇帝看着他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，眼裡有些悲憫。
“你不是三歲小兒，有些道理不必朕來教你，今日這番話你回去好好想想，想清楚了再來告訴朕。”
皇帝說完，朝李弘晟擺了擺手，示意他退下。
李弘晟頭髮堵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
他從地上起，緩步朝外走去，快要離開書房的時候，他聽見皇帝在後說：“人活一世，並非事事如意，即便是朕也......有得必有失，你若想得到什麼，就註定會失去什麼，便看你如何取捨。”
“是，多謝父皇教誨。”
送走李弘晟，皇帝的臉卻並不見好。
太監上前給他倒了杯熱茶，小心伺候着。
“德全。”皇帝那太監。
德全挪着小碎步，弓着腰近到皇帝前：“皇上您說？”
皇帝眼眸深了深，“你去一趟天牢，”去天牢做什麼，似乎讓皇帝有些糾結，他眉心皺緊又鬆開，變幻好一陣，才說：“將人帶來。”
德全點點頭：“嗻，奴才這就去辦。”
腳步聲離開，書房內就剩下皇帝一人。
他看着窗外乾枯的荷花池，眼眸暗沉。
罷了，既然李弘晟將那子說得那般神奇，他不如先看看，就算要殺，也親自見過後再殺便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