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瑾暝再有通天之能,也不知道當年玄山老人收徒裡面還有這麼一個關竅,微微怔了怔,才低聲道,“是師父不嫌棄。”
乾康帝側頭了眼蕭瑾暝,脣角似含起一若有還無的笑意,聲音卻淡,“如今看來,他的眼,確實比我好些。”
不知是不是錯覺,蕭瑾暝仿佛自這話里聽出幾分蹊蹺,但仔細去看乾康帝的臉,卻見乾康帝神態如常,一時間也看不出什麼痕跡。
他才待發問,便聽見乾康帝咳了聲,若無其事的轉開了話題,道,“你雖執意要重娶雲染風,便肯再嫁?這丫頭雖與生母子截然不同,也是個有主意的。”
“兒子只娶。”蕭瑾暝一字一句,擲地有聲。
“若執意不肯,你難不還能候着一輩子?”
“我甘之如飴。”蕭瑾暝沉聲道。
這句話也不知道哪裡出了乾康帝的逆鱗,乾康帝臉一沉,聲音也冷了下去,“你是皇子,後站着的是大隸百姓,你怎麼可以爲了一己之力,輕言不娶?你是置皇族脈不顧是不是!”
蕭瑾暝眉頭微擰,聲音卻平靜,“兒子自會爲大隸鞠躬盡瘁,但我娶妻便是因爲我要娶妻,從來都與脈無關,兒子錯了兩遭,餘生婚嫁之事,更想順心而爲。”
他已經錯了兩次,第一次爲了報答師恩,答應迎娶齊心芷,卻因爲自己一己私心,使在嫉妒與憤恨之中誤歧途,死魂滅,第二次迫於旨意迎娶染風,可他自己卻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緒,以至於最後走上和離之路。
他已犯了兩次大錯,到如今還在品嘗自己釀造的苦果,他好不容易明白自己的心意,自然不想再釀無法挽回的大禍。
乾康帝着前神堅毅的蕭瑾暝,剎那間突然覺時流水朝他洶湧而來,過往一幕幕掠過眼前,竟是要將他徹底吞沒。
蒼老眸里緒翻湧,他忽的然大怒,“放肆!你爲皇子,怎麼能夠肆意妄爲,公主尚且要擔負自己的責任,你是皇子,娶妻生子本就是你的責任,哪裡有你任妄爲的道理!”
“陛下,兒臣……”
“閉!”乾康帝怒到極點,竟直接抓起桌案上的鎮紙砸向蕭瑾暝,蕭瑾暝也不敢避,只覺得額角一痛,已經有鮮自額頭上落下來。
蕭瑾暝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,沉默跪下。
乾康帝尤在憤怒,“你這混賬東西,滾,給我滾出去!”
內侍領着太醫恰好走進來,看見眼前這一幕,登時都呆立在門口,一時間不知該進還是該退。
“滾出去!”乾康帝怒極,喝向蕭瑾暝,“你這混賬東西,還不快給朕滾出去!”
蕭瑾暝朝乾康帝叩首,緩步退出大殿,大殿之外已經被夜徹底籠罩,燈火鋪展開來,卻又染上了濃重霜,顯出幾分肅殺之。
不遠傳來匆匆的腳步聲,他心頭沒來由的一陣希冀,下意識回頭,果然見着有人自長巷裡快步走出,形清瘦頎長,不是蕭瑾恆又是何人?
“八弟,這是怎麼了?”蕭瑾恆愕然着他滿頭,“這是誰做的?快去宣太醫!”
蕭瑾暝掩下心頭失落,苦笑了聲,隨手抹掉額上尚未完全凝固的,“不妨事,只是一些皮外傷。”頓了頓,他還是有些忍不住,低問,“四哥,可曾見過染風了?”
“郡主已經隨大將軍出宮了。”蕭瑾恆見微知著,立刻明白過來蕭瑾暝爲何這般問了,遲疑了下,還是低道,“郡主與大將軍父深,如今大將軍出征在即,郡主擔憂,也在理之中,自然會隨大將軍一道回去。”
“我知道的。”
雖然失落,可他也知道這本來就是在理之中,大將軍這次不顧嫌隙趕回來,他心中只有欽佩,而且他也知道他們父誼不同尋常,隨雲墨出宮,實屬正常。